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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12章 驗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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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12章 驗證

健康城皇宮內,清陽曜靈,和風容與,太液池籠罩一層粼粼閃光。

郎靈寂臨於窗前提筆濡墨。

皇帝於龍椅坐著,等待帝師批閱他新寫的文章,進行修改。

君臣正當和睦,內侍匆匆入內,跪稟從江州歸京的左衛將軍王戢,不能按計劃如期入宮覲見陛下了。

司馬淮道:“何事耽擱面聖?”

內侍回道:“王將軍很焦急,只說是家中小妹失蹤,要封鎖馬場尋人。”

王小姐身體孱弱,金枝玉葉,若淪落野外後果不堪設想,王氏上下此刻焦急萬分,出動了許多家傭尋找卻無濟於事,王將軍懷疑小妹被寒門拐帶綁架走了。

郎靈寂亦神為之凝,王小姐不僅是王戢的妹妹,更是他的未婚妻子。

當下起身輕振衣襞,朝司馬淮一拜,“陛下恕罪,請允微臣暫時出宮。”

司馬淮應了,憂心忡忡。

王小姐便是當日結拜的鄭蘅兄弟,她與帝師有婚約滿城皆知。

她出事了嗎?

司馬淮也想親自去看看鄭蘅如何了,卻被困居宮中,沒有名義。

……

山間天色變化無常,方才還艷陽高照倏忽間昏昏沈沈,光線黯淡的暮霭遮住了太陽,林間驟然變得陰森森。

隨著文硯之的離開,王姮姬體內鼓噪之物漸漸趨於平靜。

她意識恢覆,聽得周圍流水潺潺,想起馮嬤嬤和桃根曾將解藥裝於錦囊中之中,隨身攜帶,便伸手往腰間摸。

誰料腰間空空如也,錦囊不知何時掉在了身前二尺之處。

王姮姬吸氣,躺在柔軟的草地上,實無力氣挪動。婆婆的解藥就在眼前,她閉上眼睛默默積蓄,伸手去夠。

指尖已碰到了香囊的流蘇,就差一寸的距離。忽然,卻有人伸靴,將香囊毫不留情地踢進了小溪中。

王姮姬怔怔擡首。

朦朧視線中現一抹雪色衣角,郎靈寂正靜靜站在不遠處。

他的神色似憐似嘲,旁觀她的悲劇。

求生欲挺強的?

誰讓你不好好吃藥。

明明提醒過她,別再和其他男人混在一起。

王姮姬遂停止了掙紮,平靜地瞥著樹林的清風,若隱若現的太陽,遠方彎彎弧度的秀麗春山。

怎麽也沒想到,在最困難的時刻會落到他的手裏。天要亡她。

可惜,她只暢快跑了一次馬,做了一次夢,閨房中的詩還剩半篇沒寫完。

她闔上眼睛。半晌,卻一雙涼涼的手捏開嘴,餵下了一塊甜漬漬的糖。

糖塊入口即化,熟悉的味道,熟悉的甜蜜,正是她多日不吃的解藥。

郎靈寂將外袍摘下來裹在她肩頭,連同腦袋一同裹住,輕撣她身上的塵土。

“……姮姮,你真是不聽話。”

此刻滿山的衛兵也尋到了此處,王戢趕在最前面,見小妹躺在未婚夫懷裏安然無恙,心頭一塊巨石轟然落地。

“九妹!”

“我的九妹!”

王戢喜極而泣,收隊下山。山間烏蒙蒙的雲翻滾,怕是不久就會迎來一場雨。

同時,他下令拘禁周遭一切可疑的寒人,有反抗者就地正法。據草場的馬奴來報,正是心懷不軌的寒族引誘妹妹,才使她突發弱疾淪落荒野。

漫山遍野的火把將風暴來臨前的陰翳映得通明,回去取解藥的文硯之珊珊來遲,見鄭蘅三弟已陷入官兵的重重包圍圈之中,太晚了。

文硯之緊攥著婆婆的藥,不敢聲張,躲在了一棵粗大的樹幹之後。

鄭蘅失蹤,竟驚動了整個瑯琊王氏。

鄭蘅被兩個貴族男人護送出來,一個雄武氣赳,是她的親哥;一個冷雋凜然,是她未婚夫。

原來,她想退婚的未婚夫是當朝帝師。

藥石轟然落在地上,時至此刻文硯之再無法自欺欺人,認為鄭蘅只出身於普通富貴人家。

她是地地道道的權貴,身體流著門閥的血,豪門嬌愛寵溺的核心,一舉一動都是瑯琊王氏毀滅性力量的體現。

她根本和他是階級上的敵人,甚至竹林的血案、陛下被幽禁、自己被流放都是她的家族一手造成的。

文硯之百味雜陳,失魂落魄,怔怔滑落坐倒在地。

……

鄭蘅被送到了山腳的一間驛館。

雖是驛館,有數十仆役為王氏小姐細致入微地布置,房室溫暖,菜肴齊全,煥然若居於田野間的豪廬別墅。

文硯之擦擦臉上的灰,拎著藥石,一路尾隨著大隊官兵來到驛館。

鄭蘅的病極為特殊,唯有婆婆的藥可以醫治。他是豪門通緝的對象,冒著露面被殺頭的風險,也要將藥交給她。

守在她身邊的都是至親,相信曉得解藥的重要性。

然剛踏進驛館一步,他就被官兵半拿半請地帶進了庭裏。

將軍王戢沈著面孔上前,揚手一個耳光,勁道極大,打得人耳中嗡鳴。

“賤民!”

文硯之被扇得側頭,藥石散落滿地,欲獻藥的話也凝固在嘴角。

他被人牢牢按著。

“本將軍知道你們這些下位人的伎倆,與貴女私相授受,玷汙了貴女的清白,便可以一步登天,做王氏的女婿了。”

自古就有書生惡意推貴族小姐落水,然後挺身相救。小姐眾目睽睽之下被陌生男人濕身抱住,唯有下嫁。

按俗禮,今日九妹與文硯之孤男寡女深山獨處,九妹失足昏倒,該當下嫁文硯之,糊裏糊塗地做新婦。

“但本將軍明白告訴你,做夢!爾等連吾妹的一片裙角都不配沾,趁早熄了這等齷齪心思。”

王戢眼睛黑得嚇人,氣懾泰山,徑直抽出劍來,“我瑯琊王氏家冠磊落,爽爽自有風骨,貴賤會分得清清楚楚,絕不與寒門聯姻。”

“來人,轟出去!”

說罷兩個衛兵不由分說將文硯之拖走,甚至來不及辯解一句。

文硯之被鄙夷地丟出去像垃圾一樣,直直跌在了泥濘的山地上。

他緊攥著拳,指甲深深摳入掌心,饒是脾氣再好的人也禁不住這一頓羞辱。

豪門,究竟講不講道理?

……

溫暖的房室內,帝師與王家二公子守在王姮姬身邊,醫者、仆役在外靜靜候著,祈禱王家九小姐蘇醒。

王姮姬幹涸的雙瞳眨了眨,從混亂的夢境中醒過來,“馮嬤嬤,許昭容又來了嗎?”

王戢與眾人面面相覷,什麽馮嬤嬤,小妹這是說胡話了。

王戢憂心地上前試她的額溫,“九妹,是二哥,你清醒一點,看看二哥。”

王姮姬怔忡半晌,心口猶似堵了沈物,隨即清醒。她猛然坐起,捂著胸口迫使自己嘔吐,卻什麽都吐不出來。

“九妹!”王戢忙叫人拿來安神茶,一邊幫她拍背,“哪裏不舒服,告訴二哥,大夫都候著呢。”

王姮姬焦急,“二哥,他給我餵了什麽,快些幫我吐出來,否則就來不及了。”

王戢愈加迷惑,隱約察覺“他”之所指,“九妹什麽都沒吃啊,哥哥還沒餵你吃藥呢,你別擔心。”

王姮姬支零破碎地搖頭,“不,他給我吃了,他趁我昏迷,趁人之危……”

說著餘光忽然掃見了角落處的人,令她頓時心悸,凍在了當場。

郎靈寂微微歪頭,眸中深晦明滅,“姮姮,哪裏不舒服呢,我幫你催吐?”

王姮姬頓時凝固。

之前他警告過她別和其他男人接觸,她沒聽,所以今日他刻意報覆。

“沒事,我夢魘了。”

王戢怒罵道:“都怪那個寒門,真該宰了他,剛才到底輕縱了。”

定然那卑賤寒門侵犯調戲了九妹,才讓九妹精神如此失常。

王姮姬的註意力放在郎靈寂身上,深為忌憚,怕只怕她踏入了雷池,他要拿無辜的文硯之祭天。

郎靈寂一閃而逝的輕蔑,似乎在說,你是希望我拿文硯之開刀,還是不希望呢?

兩人暗自對抗。

王戢咒罵完,道:“先請大夫進來吧。”

大夫是從江州請來的名醫,此番事發突然,王戢便也叫大夫跟了過來。

王戢心裏清楚,九妹之前擺脫他單獨去江州請大夫,今日是驗證之時。

他不希望妹妹的身體有問題。盡管他有所遲疑,在郎靈寂和九妹之間,他還是選擇了相信九妹。

他拿整個王氏的前途做賭註,跟九妹一起懷疑郎靈寂。籌碼太重了,希望九妹不是無理取鬧。

王姮姬揚起頭,這位是二哥單獨在江州請的名醫,精通各種解藥和毒藥,為人清白,絕不會再信口胡說。

“有勞王小姐伸出手,借老夫一觀。”

名醫就是名醫,並未像尋常庸醫那般立即出結論,閉目良久,意態認真。

人人皆知,剛才郎公子給小姐吃了一顆糖,小姐便痊而愈之了。

這種糖是小姐一個月來懷疑的,曾明裏暗裏找了各類名醫驗毒。

王家的女婿,竟有暗中使秘藥毒害王小姐之嫌。

氣氛莫名緊繃,包括王戢在內所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聚在名醫身上。

如果名醫說小姐身體有問題,罪證將不可避免地指向郎靈寂。

方才,郎靈寂出於救急才剛給她餵過一顆糖,這是鐵證,萬萬抵賴 不得。

只待名醫說出一個“蠱”字。

半晌,江州名醫終於診斷完畢,他起身朝眾人拜了一拜,“驗過了,老夫診斷了三遍,結果絕無差錯。”

眾人噤若寒蟬,忘卻呼吸。

只聽名醫緩緩而篤定,“恭喜小姐,小姐的身體除了先天虛弱些,無任何問題,更加不存在毒害,十分健康。”

……十分健康。

眾人頓時如泥塑木雕一般。

郎靈寂全程面無怍色,可怖的冷靜。

“鬧夠了嗎,諸位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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